疫情期间憋坏了的球迷,在形势好转后,终于又重回球场。位于黄龙体育中心的室外足球场,这段时间每晚爆满,早几天就被订空了,而这些踢球的人中间,大半都是中年人。
球衣号码已经多加了一个“X”,却仍盖不住逐渐隆起的肚腩;想来一脚凌空抽射,踢空的尴尬提醒自己,那是一双积劳损伤的膝盖;踢完球老友之间的寒暄是,“你的白头发又多了啊!”……
40岁左右的中年人,在职业足坛已经要宣告退役,却撑起了民间草根足球的半壁江山。他们踢着年轻人口中的“养生足球”,内心却燃烧着不比年轻人弱半分的热血。
钱江晚报“草根足球追梦人”系列报道,本期将目光锁定这群踢球的中年人。
从煤渣地踢着可乐瓶一路走来
这个年纪最重要是舒服
下班高峰期,从杭州体育场路到黄龙体育中心,一路拥堵,业余球员大黑通常会放弃开车,背着不大的黑色双肩包骑车前往。这个不离身的包里永远装着一双足球鞋和一套球衣,虽然不是每天都有球踢,但是装着它,只为不放弃每一个可以踢的机会。
酷暑、寒冬、暴雨、大雪……除了受伤动不了,外部原因几乎从来阻挡不了这群人相聚球场,这次突如其来的疫情,却让他们暂别足球两个多月。
晚上6点到8点,20多人聚在了3号球场。这个球场不是黄龙最好的,但不管是装备还是球场,他们都不追求极致,就连踢球的时间也很随缘,“中年人踢球,可能就是场上踢个20分钟,场下坐个40分钟。”一旁的巴萨死忠粉哈维说。
七八十年代,没有太多的业余活动,上小学的哈维拿着可乐瓶、揉成团的报纸当球踢,在走廊踢、在煤渣地踢、在水泥地踢,一直到了高中参加全市足球比赛踢到了淘汰赛才第一次踢上草地。
在杭十四中教地理的杨老师更是朴素,踢球从来就是一双飞跃牌帆布田径训练鞋,十几年来已经穿坏了六七十双,“就是觉得舒服。”
老友相聚,多年相识,没有身份和收入的差异,没有工作和生活的挤压,开开玩笑,呛呛声,两个小时过得飞快,比分不重要,过瘾最重要。
这些中年人是从煤渣地穿着飞跃鞋踢着可乐瓶走来的,几十年来,足球环境越来越好,球场越来越多,装备越来越高级,但他们始终怀揣最初的那份简单和纯粹,仿佛与这个世界脱节,却也因此显得珍贵。
上有老下有小的中年人
踢球时间从来不由自己
你从来不会知道,当一个中年人拎着足球包走出家门的时候,给家里人做出了哪些承诺。
何方出门前,把家里的卫生搞了一遍,该换洗的也都拾掇妥当。平时的家务都是他包,上小学一年级的女儿的接送也多是他负责,“毕竟有时候踢球一出来就是大半天,老婆比较忙,家里小孩需要照顾,平时就多做点。”
人到中年,上有老下有小,如果再有个二胎,那留给业余爱好的时间就所剩无几。一周两次踢球,成为了他们对生活妥协后,留下的最后倔强,足球也成为他们对抗这个世界的最强武器。
但是,这依然不可避免“缺勤”成为中年人踢球的高频词。出差、加班、小孩补课、老人生病……他们踢球的时间,从来由不得自己。自然也有来去自如自由如风的,那就会成为群体里众人艳羡的对象。
比“缺勤”更悲凉的,是“消失”。每个踢球的中年人都经历过,踢着踢着队友不见了。从一开始的偶尔缺勤,到彻底消失,或是因为生活重心改变了,或是因为年龄增长踢不动了,或是因为一次重大伤病,不论原因为何,这都是一个中年人对梦想的不甘心告别。
素鸡有两个女儿,虽然在这群人中他出勤不稳定,但仍在坚持,踢完球拿出手机,看到几条微信消息,大女儿发来的,“我的作业不用辅导了吗,为啥又去踢球了?”赶紧回个电话道歉。
当胜负心渐渐消退
踢到退休才是他们的目标
自然也有仍然活跃在比赛场的中年人,但是随着身体机能的退步,更多的中年人向年龄低头,踢起了“养生足球”,选择性地参加比赛,更多是踢着玩。
这群中年人的养生不是保温杯枸杞泡茶,在球场上不主动寻求对抗、踢球找认识的人因为彼此知道分寸,就是最大的养生。
杨老师在读大学期间参加过足球校队,当年喜欢马拉多纳的他,也是走技术流派的。但现在,48岁的年纪,头等大事就是避免受伤。“像倒钩这种动作,能做也是不会做的。”
“我们之前有个一起踢球的朋友,是我的偶像,一直踢到了60多岁,踢到退休,这就是我现在的目标。”
何方受过两次大伤,一次颧骨骨折,一次脑门缝了七八针,“当时在医院,老婆很生气。从此以后每次踢球,去哪踢、跟谁踢、踢多久都要一一报备。”
减少对抗,一方面是对自己有保护意识,而另一方面也因为确实动作做不到了。动作的连贯性差了,看着踢起来行云流水的年轻人,只能自叹;身体的恢复能力差了,一周两次不是因为没时间,而是每次踢完都要休息个两三天,只能这个频率。
球场对于中年人来说,是最能感受到岁月流逝的地方,因为逐渐老去的信号被无限放大;但又是最感受不到岁月已逝的地方,换上球衣,站在球场,就还是当年踢可乐瓶时的模样。